天价制作正泛滥于各地文艺舞台。前不久去美琪大戏院观摩外地来沪的一台民族舞剧,中场休息时,一位业内人士告诉记者:“别看这戏艺术水准一般,编剧费却高达50万元,导演的开价是——100万元!”听后,不禁咋舌。
最近结束的一次全国性戏曲汇演,37台参演剧目中,某位导演独揽了13台,而11台新戏的作曲皆由同一作曲家捉刀。业内这样的事情已成公开的秘密:一位名气颇响的导演如遇上一届大型“汇演”,从四面八方得到的创作经费竟能达到一两千万元!文化评论家毛时安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,中国的舞台剧创作,已逐渐形成了“创作垄断群体”,某些导演和他们的“御用团队”一起编织着“利润流水线”,把新戏的成本节节推高。
制作成本屡创天价
一位“著名”的舞台剧导演,跑到西部去执导一部民族歌剧,一开口就要了60万元导演费,最后,这部民族歌剧总投资达到500万元。一位电影导演,带着他的创作团队执导一部音乐剧,拿了200万元的创作费用,其中作曲就收取了110万元。如今国内一些大牌作曲家的天价稿酬已远远超过欧美大作曲家;有名导演出马的新戏,主创人员揽走的费用,往往要占到一台新戏总投入的60%-70%。
60万元的天价导演费,对一个文艺院团意味着什么?有个例子可以参照说明:像上海越剧院红楼剧团这样的名团,至少要演50场,才能收回这60万元的“导演成本”。今年,红楼剧团演出122场,收入340万元,平均每场收入不到3万元。而这3万元中,除去50%发给演职员的演出费,以及10%的设备折旧费,只剩40%即1.2万元可以用来抵补排戏成本。事实上,国内演一场戏,很多还不到3万元收入。以500万元的投入,要全部收回成本,需演出2500场。上海芭蕾舞团的芭蕾舞剧《白毛女》,演了48年,场次才积累到1500场。这就是说,如今的原创舞台剧动辄投资数百万甚至上千万元,根本赚不回来,当然,恐怕也没想过要收回本钱。
押宝“大牌”助长“垄断”
有人问,既然“名导演”、“名作曲”等等如此漫天要价,文艺院团能不能不请他们?事实是,很多院团做不到。
现在有些院团搞创作上新戏,主要目的就是“搏奖”。戏得了奖,又拿奖金又得好评,皆大欢喜。而是否能得奖,与能否请到大牌编导等主创人员有直接关系。为此,文艺院团只要一排新戏,都怀揣高额报酬,削尖脑袋找“名家”。如今投资排戏动辄数百万元,院团长们只能小心翼翼地把“宝”押在“大牌”身上,期盼好运当头抱得大奖归。
在采访中,一些演员告诉记者,现在某些名导演说得好听点是“文化商人”;说严重点,就是一群“文化包工头”。
他们手下都有舞美设计、服装设计、灯光设计等相对固定的创作人员——“分包工头”。名导演自己或用家人的名义,开办一个“艺术工作室”。你要排戏?那就先打钱进来吧。舞美、服装、灯光,我全给你包了。这些舞美设计、灯光设计、服装设计师们,也往往各有自己的加工厂,揽下活,全拿到自己厂里加工。一位文艺院团团长告诉记者,以前文艺院团搞创作,都是设计师拿出设计稿,院团自己制作,现在这一套早就行不通了。上海戏剧学院副教授石俊一针见血地说,“院团自己做,导演和设计师的‘额外收入’又从哪里来?”
成本推高水准下降
“垄断”了舞台,导演们自然更忙,常常手里捏着几个戏,同时在各地开排,他们打着“飞的”,在空中穿梭。
一位名导演排演一台大戏,舞美、道具做好了,他轻飘飘一句话,就给“否”了。重做!还是这个舞美设计师来设计,还是放在他的厂子里加工,“双倍利润”就这样赚出来。
一位从日本回来的服装设计师,给新戏设计服装,言必称“我要用日本面料”。这“东洋面料”一用,成本直线上升。文艺院团的当家人心疼,可谁叫自己请了名家呢?不请“名家”得奖无望,请了“名家”,便由不得剧团自己“当家”了。
居高不下的创作成本背后的危机也是看得见的:艺术创作无法真正用心,台上“团体操”屡见不鲜,用“宏大场面”唬外行是最常见的一招。一台新戏,常常调用一二百人,把个舞台挤得满满当当。有评论家说:“这样一来,台上精妙的表演没有了,人物命运的精细刻画没有了,人物复杂人格的塑造也没有了,留下一堆看似热闹的舞台‘烟火’,等烟雾散去,便什么也没有了。”
文汇报记者张裕